诸儒学案下·总宪曹贞予先生于汴

  曹于汴字自梁,号贞予,平阳安邑人。登进士第。授淮安府推官,擢给事中。万历辛亥京察,先生以吏科都给事中,与太宰孙丕扬主其事。是时崑宣传四明之衣钵,收召党与,皆以不谨坐罢,其党金明时、秦聚奎起而讦之,先生与太宰皆去,而朝中之朋党遂兴。光宗立,起太常少卿,屡迁佥都御史,吏部左侍郎。其推少宰也,先生陪冯恭定以上,而点用先生。盖小人知君子难进易退,一颠倒而两贤俱不安其位矣。崇祯初,召为左都御史。庚午致仕。卒於家,年七十七。

  先生与冯应京为友,以圣贤之学相砥砺,讲求兵农钱赋、边防水利之要。其耳目大概见之《实用编》。所言仁体,则是《西铭》之註疏也。木则不仁,不木则仁,即上蔡之以觉言仁也。以觉言仁,本是不差,朱子却以为非,谓知觉不可以求仁,仁然后有知觉。夫知觉犹喜怒哀乐也,人心可指,只是善怒哀乐,喜怒哀乐之不随物而迁者,便是仁体。仁是后起之名,如何有仁方有知觉耶?且上蔡之言知觉,觉其天地万物同体之原也。见得亲切,故又以痛痒言之。朱子强坐以血气之性。血气之性,则自私自利矣。恐非上蔡之所指也。

  论讲学书

  夫道无之是非,无人弗足,讲学以明道,士农工贾,皆学道之人,渔牧耕读,皆学道之事。隆古无讲学之名,其人皆学,故无名也。国家以文学取士,天下学校,无虑千百,章缝之士,无虑万亿,盖令其日讲所谓时习、所谓孝弟、所谓性命仁义,而以淑其身,待天下之用也。乃人心不古,遂有口耳活套,掇拾粉饰,以为出身之媒,师以是教,上以是取,恬不为异,非其质矣。而於立身行政,毫无干涉。於是君子厌薄其所为,而聚徒讲道,人遂以道学目之。若以为另是一种,岂不惑哉?然讲学之中,亦或有言然而行不然,而藉是以干贵人、捷仕径者,而其名为道学也,是有口耳活套之实,而更美其名,人谁甘之?则群起而相攻,而讲者益寡,道益晦矣。太抵所学出於实,则必闇然自修,不论大节细行,一一不肯放过,虽力量不同,未必尽无疵,而不自文以误人也。所学出於名,则有张大其门面,而於其生平未纯处,亦曲为言说,而谓其为道。夫夷之隘,不害其清;惠之不恭,不害其和,然亦何必曰此隘,此不恭正道之所在,而陋孔子於下风乎?罗近溪逢人问道,透彻心体,岂不可尚?而阔略处,亦诚其病,乃学者得其阔略以为可,便其私也。而或多不羁,诚有如止菴疏所谓贿赂干请、任情执见等说,是其坐女子於怀而乱之,而犹侈然薄鲁男子不为也,而可乎?但今因止菴之疏而遂禁其讲,是因噎废食。夫此学乃乾坤所由不毁,何可一日废也?似更当推广,而俾千百学校,亿万章缝无不讲,以及农工商贾无不讲才是。而其机则自上鼓之,若得复辟召之典,罗致四方道学,仿程子学校之议,布之天下,以主道教,於一切乡学社学之众,渐次开发,而申饬有位之士,以兴学明道为先图。其学则以躬行实践为主,随其人之根基,引之入道,或直与天通,或以人合天,或真臻悟境,或以修求悟。夫天人合一,修悟非二,舍天而言人,舍悟而言修,则浅矣。近时学者,知皆及此,然言天矣,而人尚未尽;言悟矣,而修且未能。世岂有能致中而不能致和,能正心而不修身者哉?则不可不戒也。大抵果能合天,则必益尽其人事,果能真悟,则必益尽其真修。尧、舜、文王、孔子,何人也,而兢兢业业,望道未见,徙义改过,没齿以之也。(《答李赞宇》)

  仁体策

  仁人之用心,举诸我以加诸彼乎?曰非然也。有彼我,则有封域,有封域,则有急缓,有急缓,则有校量。其卑者,易入於纳交声誉之伪,其高者,亦曲而不直,滓而不粹,暂而不恒,亏而不满。夫湛然而仁具,油然而仁兴,奚暇校量哉?昔先哲之谈仁也,曰仁,心之德也。而泥之者,乃於心之内更求德焉,似非德不足以见仁也者。不知心,焉知仁?故曰仁人,心也,言心而不言德。而泥之者,乃於人之内更求心焉,似非心不足以见仁也者。不知人,焉知仁?故曰仁者,人也,言人而不言心。嘻!至矣,若理若气,若形若性,若身若心,贯通矣,浑合矣,天也,地也,万有不齐之物也,我也,其生之所自一也。鸿濛未闢之始,有合而无分,形象既判之后,似分而实合。故灵明各具,天不独丰,人不独啬,人不独得,物不独阙。其中通也,一阴乍动,一阳来复,倏忽弥漫,周於天地,贯於万物,亦其中通也。疾疴痛痒,相连相关,不但父母兄弟,推之一切,莫不皆然,亦以其中通也。而或者乃曰:“母齧子痛,则常闻之,焉有物痛而亦痛?”嗟乎!母齧子痛,世未必皆其人也,然则父母非一体耶?此其体之木也,木则无不木也,不木则无所木也。入其室,父母兄弟环向而处,不知其暱也。出则游闤闠之中,遇其父母兄弟,则暱之。之郡城焉,遇其邑之人,则暱之。之会城焉,遇其郡之人,则暱之。之都城焉,遇其省之人,则暱之。之海外异邦焉,遇中国之人则暱之。之圹洋之水,木石鹿豕之为丛,遇似人者而暱之矣。方其未暱也,木也,及其既暱也,不木也。且光风霁月,何与於我而忻?狂飓阴霾,何与於我而惨?水光山色,何与於我而喜?荒原颓壁,何与於我而悽?则风月水石,固有通於我者,我乃忻之、惨之、喜之、悽之耳。奈何日日周游,时时茂对,人忻亦忻,人惨亦惨,以目为赏,以目为惜。语云:“我乃行之,不得我心,不自察耳。”察则不木,不察则木。顾华裔之界限,人物之差等,仁人未尝无别,此以别之者体之也。华得其所,裔亦得其所也,尽人之理,亦尽物之理也。分殊者脉络之分也,理一者公溥之量也。然征伐可废乎?刑诛可弛乎?仁人未尝不严此,以严之者体之也。仁与不仁,辨之以心,不辨之以迹。除莠剔蠹,以杀机为生,织花铩鹤,以生机为杀。故贬灼不废於肌肤,夏楚不靳於爱子,虞廷四罪,鲁国肆眚,周王一怒,宋公不阨。孰一体?孰非一体?必有分矣。夫以天地万物为体,则体大,以四体为体,则体小,以天地万物之体为人,则人大,以四体之体为人,则人小。大体者能卷能放,流衍於众小体之中,而众小体不能隔也,四体之木,则知疗之,天地万物之体之木,则不知疗,弗思故也。夫千万世之上,此天地也,有万物焉;千万世之下,此天地也,有万物焉。天道无穷,地道无穷,物生无穷,吾心亦无穷,往圣之绝学,未辍於命,而万世之太平,辄营於中。仲尼之生,千古不疚;尧、舜之心,至今犹存。即其体存也。故曰会人物於一身,通古今於一息,区区补葺於百年之间,君子以为犹木也。故仁以为己任,古之成仁者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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